武则天的心情竟是有点怅然若失。
捷报她是信的,可是又有些不信。
她信秦少游的人品,而且这家伙实在没有虚报功绩的必要。只是这个功绩实在是太大了,大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。
大臣的态度倒并非是针对任何人,乃至于崔詧语言上的不敬,本质上也无可指责,现在大敌当前,去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消息,也确实可能闹出笑话来。
于是武则天只得跪坐直了身子,却是默然无言。
就这么在沉默之中,崔詧见圣人如此,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过重了一些,便不由道:“圣人,贼军不过癣疥之患,迟早荡平,圣人不必忧心。”
武则天只是微微一笑,不予置否。
崔詧又道:“只是秦少游此前就有捷报,说是破贼五百,为此,圣人曾加封他为都尉,本来这个捷报半信半疑,可是现在,他又如法炮制,如今说得更是骇人,竟是破贼万余,圣人……臣忧虑的是,假若这两个捷报都是子虚乌有,那么………圣人此前所颁的恩旨岂不为天下人所笑?”
武则天眼眸一凝,禁不住道:“崔卿到底要说什么?”
崔詧摇头道:“臣没有刁难秦少游的意思,只是今时今日,朝廷与琅琊王拉锯的乃是人心,臣只担心秦少游的捷报非但没有稳住洛阳人心,反而徒增朝廷笑柄,到了那时,岂不是反为心怀不轨的贼人所利用?依臣之见……”
他正待侃侃而谈,可是这时,外头有宦官进来道:“禀圣人,秦少游已入洛阳,携太平公主入宫觐见。”
秦少游回来了……
听到这个消息,武则天愣了一下。
又听李令月安全回来,武则天不由喜出望外,她忙是道:“有请。”
大臣们面面相觑,有人忍不住低声道:“这秦都尉,莫不是仓皇逃回了洛阳?”
这声音说大不大,说小也是不小,至少大家都听见了。
不少人禁不住忍俊不禁。
其实这很容易就能理解大家的心态。
一方面,他们是万万不相信所谓的捷报的,既然这个捷报是子虚乌有,秦少游这个时候带着人回了洛阳,理由就只有一个,那便是贼势太大,自知在城外是死路一条,最后厚着脸皮跑了回来。
那位秦都尉,大家是素有耳闻的,向来都是嚣张无比,而这个时候仓皇而逃,大家想到这厮夹着尾巴的样子,自然不免会心笑了。
崔詧绷着老脸,也差点失态。
过不多时,便见有人入殿。
来人面目俊秀,一身戎装,满是疲倦,浑身上下,清晰可见有血迹斑斑。
他抬腿入殿,单膝拜倒,道:“臣秦少游见过圣人。”
武则天见了她,方才还被崔詧说动,觉得秦少游这一次吹牛有些过了,还真有可能为人所笑,可是见他一身疲态,又见李令月也尾随入殿,反而没有责怪的意思了,忙道:“秦卿辛苦了。”
秦少游道:“臣不敢当。”
武则天淡淡道:“城外贼势如何?”
秦少游惊讶地道:“陛下,臣不是已送了捷报吗?何故又问起?”
“……”
这一下子,武则天不知该怎么答了。
满朝文武,顿时也是默然无言。
这家伙……脸皮似乎挺厚的,圣人的意思很明白,就是既往不咎,绝口不提捷报的事,给你留点面子,也不想治你的罪,结果你倒是自己提出来了。
其实大家看秦少游这落魄的样子,心里也不愿过于苛责这个家伙,人家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年轻人嘛,吹嘘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好歹人家是在城外拼过命的,这时代,大家对武人都比较宽容,多少也都欣赏那些肯效命在疆场的将士。
结果……
却听秦少游接着道:“既然陛下问起,臣也不得不答了。今日清晨拂晓,贼军大举渡河,臣率两百义士与之对峙,他们渡河仓促,并没有战马,是以臣之团结营,倒也大胆在数百步内观测贼情。此后臣见贼军露出破绽,正是破贼的大好时机,于是臣先让贼军制造混乱,再领两百精兵,趁其大乱,杀入贼阵,贼军大乱,相互践踏者不计其数,溺水者更是无以数计。臣幸不辱命,破了晋州之贼,这其中,臣自然不敢居功,此战上赖圣人庇佑,下靠将士用命,至于臣,不过是举手之劳。”